世界电影诞生日｜“十九世纪之都”巴黎发明电影

世界电影诞生日｜“十九世纪之都”巴黎发明电影

1895年12月28日，在巴黎一家咖啡馆的地下室，卢米埃尔兄弟向观众展示了他们的新发明：电影和电影放映机。

此后百年，从巴黎到上海，从世界到中国，电影是社会历史的记录者和参与者。值此电影诞生周年之际，澎湃新闻特意委托创作了一组文章，通过影像来抢救历史记忆。

“电影没有未来，”路易-卢米埃尔在他的第一部电影上映后曾说道。

1894年，托马斯·爱迪生发明的连续照相投影机（电影放映机/电影放映机）被引入巴黎，市民争相体验。该机器长约1.5米，花25法郎后，从上方往盒子里看就能看到连续运动的图像。

1909年6月开始写作《追忆逝水年华》（或译《追寻逝去的时光》）的法国著名作家普鲁斯特在他的小说中提到了著名的连续照片投影仪：

“这些盘旋而错综复杂的记忆最多持续几秒钟；当我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时，我就创造了各种各样的假设，而我常常没有时间匆忙地去辨认这些假设，就像我们在思考时一样。看着连拍投影仪显示的一匹奔腾的马，已经来不及区分前后不同姿势的位置了。”（普鲁斯特：《追寻逝去的时光》卷1《去斯万家那边》，周克熙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第7页）

人群中包括来自里昂的安托万·卢米埃尔(AntoineLumière)。他看完后很感兴趣，并说：“我想把图像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到大屏幕上。我想回到里昂，我的儿子们也能做到。”

卢米埃尔兄弟的彩色照片；左为八月，右为路易；1890年代，原始黑白©AKG/ALBUM

他的儿子们确实做到了。次年，即1895年3月，奥古斯特和路易斯·卢米埃尔向少数专业人士展示了他们的电影。同年，他们决定收费发布。在两兄弟眼中，他们的工作需要观众。电影或艺术史上决定性的一天就这样到来了。1895年12月28日，在巴黎嘉布遣大道14号大咖啡馆的地下室，一间名为大咖啡馆印度厅的私人房间里，卢米埃尔兄弟向观众展示了他们的新发明：电影和电影放映机（电影放映机）。有32人（有的说是33人）付费观看，也有受邀嘉宾。人们把这一天当作电影的生日。“Cinématographe”一词来自两个古希腊词根：“κίνημα/kínēma”（意思是“移动”）和“γράφειν/gráphein”（意思是“书写”），意思是写下动作。电影放映机的全称：“Caméracinematographe”。“相机”指的是电影放映机的盒子。

然而，通常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部电影的《火车进站》并不在十部首映之列。所谓观众见火车进站惊慌四散逃亡已成为都市传说。

帝国的终结

安托万·卢米埃尔和他的妻子于1861年10月24日在巴黎第五区登记结婚。然后他们在贝桑松定居。他们的长子奥古斯特出生于1862年，小儿子路易于两年后出生。虽然贝桑松与巴黎相比是一个小城市，但也有一些名人居住在这里，比如大作家雨果。

然而没过几年，1870年7月19日，普法战争爆发了。拿破仑三世（1852-1870）领导的法兰西第二帝国军队于9月1日在色当战役中被击败。1806年10月14日，普鲁士因在耶拿战役中输给法兰西第一帝国而蒙羞后，德国首相俾斯麦在1871年战后的凡尔赛会议上发表了重磅声明：“没有耶拿，就没有耶拿”。不是轿车。”

疫情发生前，凡尔赛宫镜厅里挤满了游客；周志焕图片

普法战争的失败对法国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第二帝国垮台后，巴黎公社爆发（1871年5月28日至1871年3月18日）。最终，革命浪潮退去，第三共和国成立。在法国知识界，这一失败也引发了学者们对自身学术发展道路的反思争论和探索。

事实上，早在1860年代，当时的法国大学制度就让法国知识分子越来越担忧。索邦大学的机构繁琐、僵化，毫无创新可言。在语言学家、哲学家欧内斯特·雷南（ErnestRenan，1823-1892）和哲学家、政治家维克多·库桑（VictorCousin，1792-1864）等知识分子的号召下，法国历史学家、公共教育部长维克多·杜鲁伊（VictorDuruy，部长1863-1869）发起了一项关于法国文化的调查。欧洲高等教育系统。结果很明显，德国大学体系尤其是柏林大学优势明显。于是，1868年，索邦大学成立了高等研究院。为了体现德国式注重实践的研究导向，高等研究院被命名为“pratique；或译为‘应用’”，凸显其实证主义的学风和实验精神。普法战争的失败加速了法国原有高等教育和研究体系的改革。1886年，第四个部门在高级研究实践研究所成立，名为“科学历史与哲学科”（Sectiondesscienceshistoriquesetphilologiques），这无疑是受到德国语言学研究盛行的影响。神学领域也正在进行改革。一年前，即1885年，巴黎神学院正式废除。一年后，第五宗教科学系在高等研究与实践学院成立，名义上继承了巴黎大学原来的神学院。

“19世纪之都”和美好时代

然而，战争的阴霾并没有阻止巴黎成为“19世纪的首都”，正如德国著名文学评论家、哲学家本雅明在其同名书中所言（《巴黎，19世纪的首都》，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电影是在科技、文学艺术蓬勃发展的背景下自然产生的。当时的欧洲已经具备了发明电影的一切技术条件。它的诞生地是19世纪的首都巴黎，那个时代被称为“美好时代”。

拿破仑三世虽然在普法战争中战败，但他为巴黎、法国乃至现代社会的奠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还着迷于历史和考古学的研究。在众多学者的帮助下，他完成了著名的《凯撒传》。除了建立高等教育领域的高等研究院外，他还创办了古代凯尔特、高卢和罗马博物馆，即现在的国家考古博物馆。人们开始不断总结过去，“创造”自己民族的历史。然而，在他的诸多成就中，最为人所知的当属新巴黎的建设。

现法国考古博物馆人物周志焕

从1850年代起，拿破仑三世对巴黎进行了一系列剧烈的变革。从1853年开始，奥斯曼（GeorgesEugèneHaussmann，1809-1891）为巴黎制定了新的城市规划，并设计了我们今天看到的统一的巴黎建筑。除少数中世纪老建筑外，大量建筑被推倒，如此坚决果断，似乎是与旧世界决裂。他设计了新的大道，重点关注城市绿地，并扩大了巴黎城市的规模。一时间，其他省份和国外纷纷效仿。法国第戎、里尔、蒙彼利埃、里昂甚至马赛也出现了新的城市规划。新世界的罗马、巴塞罗那、布宜诺斯艾利斯、北欧的斯德哥尔摩等著名城市也想成为新巴黎。地中海东岸的一些城市，如伊斯坦布尔、开罗等，深受奥斯曼城市规划理念的影响。主干道的诞生促进了新的交通工具的出现和使用，例如有轨电车，甚至后来的汽车。新巴黎催生了现代都市生活和生活方式的改变。巴黎成为19世纪的首都，现代城市的模板。人们拥抱现代性。

这是波德莱尔《恶之花》笔下的巴黎，是普鲁斯特记忆中的巴黎，还是一战后1921年来到巴黎的海明威心中流淌的盛宴。从19世纪下半叶开始，各种流派的巴黎文学与艺术在巴黎蓬勃交汇，工业革命不断深入。从1870年普法战争结束到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法国人把这段时期称为“美好时代”。

视觉革命：前电影时期的印象派

人们开始沿着新建的林荫大道漫步，在巴黎两侧的森林中漫步。这就是现代新生活。人们的观点也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巴黎和美好时代从地理、时间和空间上为电影的诞生提供了土壤，那么艺术潮流的不断创新就可以视为电影诞生之前的“电影”。

1860年开始，法国诞生了一场艺术运动或一种艺术风格。绘画不再是浪漫主义、新古典主义的写实画风，内容也不再局限于神话传说、圣经故事、历史题材，而是自然、人本身、城市生活场景、都市生活。活着的人。如果你近距离观察这些画作，你会看到画作的草稿模糊且看似未经修饰。但如果从远处看去，那似乎就是不经意间看到的景象。第二帝国灭亡进入第三共和国后，1874年，莫奈创作了著名的画作《日出·印象》。正是这幅画给人们给这个新流派或艺术浪潮起了一个名字：印象派。这被认为是现代绘画的开端。

莫奈《日出·印象》，部分细节周志焕

从19世纪初开始，由于照相技术的诞生，绘画不再是记录现实的唯一手段，尤其是肖像画。印象派画家没有使用传统的已知颜色，而是根据观察创造了眼睛看到的颜色。画中场景是现实生活中的某个瞬间，但又与以往不同。它不是固定的形状，也不是一定的程序。画面仿佛是动态的，观者似乎能够看到下一刻将要发生的场景，或者置身其中。因为绘画的内容是我生命中的某个时刻。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GustaveCaillebotte，1848-1894）《巴黎路·雨中景》；画作中央的灯光略显突兀，左下角略显空白，但这就是活生生的巴黎街景，是周志焕生命中流动的瞬间。

工业革命改变了城市面貌。火车被认为是这场革命的标志性发明。巴黎圣拉扎尔火车站是当时法国最大的火车站。它连接巴黎和诺曼底，也是莫奈经常去的车站。蒸汽机冒出的袅袅烟雾笼罩着现代化的建筑，带来别样的风景。莫奈创作了几幅以火车接近车站为主题的画作。

而这种对同一场景、同一主题的多重创作，也是莫奈的一大风格。不知道他是否受到了当时连续摄影技术（chronographie；又译为“延时摄影”）的影响。非常有名的是一系列名为《鲁昂大教堂》的绘画。

莫奈系列画作之一《鲁昂大教堂》，作于1892年，巴黎莫奈博物馆收藏；周志焕图片

莫奈系列画作之一《鲁昂大教堂》，作于1892年或1894年，现藏于巴黎奥赛博物馆；周志焕图片

莫奈系列画作之一《鲁昂大教堂》，作于1893年或1894年，藏于巴黎奥赛博物馆；周志焕图片

莫奈系列画作之一《鲁昂大教堂》，作于1894年，现藏于巴黎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奥赛博物馆；周志焕图片

莫奈系列画作之一《鲁昂大教堂》，作于1894年，现藏于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周志焕图片

这是一个动态的演示。在艺术领域，人们开始习惯这种现代视角，以新的方式看待不断变化的世界。

看见与被看见：成为不朽

巴黎本身也是当时最引人注目的城市，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1855年、1867年、1878年、1889年和1900年，巴黎举办了五届世界博览会。国内外新科技成果、新事物汇聚巴黎。1889年，为纪念法国大革命一百周年，一座300米高的全钢塔矗立在巴黎：埃菲尔铁塔。塔的建造也带来了新的视角。摄影师们争先恐后地爬上高空，从空中俯瞰这座现代化的新城。纳达尔（原名加斯帕德-菲利克斯·图尔纳雄（Gaspard-FélixTournachon，1820-1910年））就是其中之一。事实上，早在1858年，他就成为世界上第一位高空摄影师。当时的摄影师乘坐热气球升空，从另一个角度看世界。

电影还提供了另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路易·卢米埃尔的孙子马克斯·勒弗兰克在2017年接受法国3台电视台采访时表示：“这部电影是两兄弟一晚上发明的。”这项发明是如此自然，因为现代人习惯于尝试从新的角度观察他们所生活的世界。爱迪生有机会发明胶片，但他停下来，将图像限制在小盒子里。但卢米埃尔兄弟却反其道而行之，释放了被囚禁的图像并将其投射到大屏幕上。

许多早期电影都是从固定的角度记录的。看过这些视频的观众一定会发现，有时有些路人不小心走进了镜头，他们盯着镜头的目光，不是惊慌，而是好奇和愉悦。他们知道自己也被录音。人们在电影中看到的是他们自己，个人参与了电影。个人的存在和观点是共享的。人可以被记录，参与时代变革的个人，可以被放大，投射到屏幕上，被更多的观众观看。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不朽。

意大利著名作家伊塔洛·卡尔维诺曾表示希望展现只有小说才能表达的内容。而电影自然也有电影能表达的内容。1896年，与卢米埃尔兄弟合作的亚历山大·普罗米奥（AlexandrePromio，1868-1926）首次在威尼斯进行移动摄影，这也被认为是最早的轨道移动镜头。后来，倒放和电影特效被发现并使用，一种新的视觉文化诞生了。此外，电影还被用来记录历史事件，或者重塑历史和社会事件。这种叙述是给予道德评价的。

只有电影才能表达事物，这或许就是电影存在至今的原因。现在几乎人人都有手机，可以拍照、录像。卢米埃尔兄弟曾经担心电影没有未来，但相反，电影已经进入了他们设想的未来。目前，受全球疫情影响，不少电影院上座率低，被迫关门。在卢米埃尔眼中，没有观众就没有电影。然而，各种电影和长短视频通过互联网出现在人们手中的移动终端上。这不是新形式吗？

1919年，里乔托·卡努多(RicciottoCanudo，1899-1923)将电影称为第七艺术，卢米埃尔兄弟的发明从此成为艺术。那么电影到底是什么？按照两兄弟的设想，其本质应该是记录、参与和观看。如果说电影在十九世纪美好时代的首都的发明是为了记录、参与和观看那个全新的现代社会，那么今天我们仍然延续着这一传统，但程度更高、主动性更大。每个人都可以创作自己的视频，可以随时录制，并以动态视频的形式永垂不朽；世界进一步互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