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黑娃鹿兆谦的一生:看着像匹黑狼,实际还是头憨牛
清明节,黑娃像猴子一样攀上碾子场的香椿树,挂了两条擀面杖粗的皮绳子,在离地三尺的地方绾系一块木板。这就成了一架秋千。
黑娃第一个就把秋千荡高到极限。
他的姿势也是最洒脱最优美的,往往引起胆小的人阵阵欢呼,和阵阵惊叹。
黑娃是《白鹿原》中的一个重要形象,在那个风波诡谲的年代,他是白鹿原上典型的青年农民的代表。
整体看起来,他的性格比较复杂,勤劳、叛逆、忠诚、残忍、单纯,全在一身。
纵看其人生之路,他仿佛每次都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临了却总被现实撞个大跟头。
最后一个跟头,就是被白孝文弄到行刑场执行枪决。
回顾黑娃的大半生,仿佛也同耍秋千一样洒脱不羁,然后,他终究是一个悲剧人物:
他始终活在时代的洪流中,不能握住自己命运的缰绳。
他不是原上的那匹黑狼,而是一头憨牛。
01 一生的“叛逆”和矛盾
黑娃本是白家长工鹿三的儿子,依他父亲的意思,白家仁义,养到17岁的他本该继续做白家的长工。
但黑娃不愿。
一是不忍父亲出去给人打零工;二是嫌嘉轩叔的腰,“挺的太硬太直”。
他跟着嘉道叔去了渭北,给一位郭财东做长工,遇到改变他命运的女人——田小娥。
由此,他的人生发生了数次转折。
憨牛黑娃非要和小娥过日子,进不了家门,进不了祠堂。他卖力气打土坯挣钱养家,日子过得倒也有盼头。
这时,鹿兆鹏鼓动他烧粮仓,搞农协。
被扑杀。黑娃逃跑,成了习旅的警卫。
部队在一次大规模行动中遭遇大溃败。黑娃死里逃生,成了土匪。
他认真当土匪,和大拇指郑芒儿结拜,抢劫孝武的中药店,抢劫白鹿村,打断白嘉轩的腰,墩死鹿子霖的爹。大拇指突然死去,黑娃在寨子里掀起大波动,土匪团几乎分崩离析。白孝文出面劝降。
土匪整体编入保安团。黑娃成为炮营营长,娶了知书达理的妻子高玉凤,拜朱先生为师,“学为好人”。
他想辞职当夫子的时候,红军借道,杀叛徒舍娃。
1949年5月20日。鹿兆鹏回滋水策动保安团起义,黑娃第一个响应,被白孝义抢取功劳。黑娃成了副县长。
半年多后,黑娃被关进监狱,三次审判,判决死刑。
由此,老想一条道走到黑的黑娃被时代的洪流裹挟,飘来荡去,一个漂泊半生回归故土的青年农民,不得善终。
02 不羁背后的迷茫
黑娃的一生没有主见,总需要别人给他指一条道路。
先是鹿兆鹏,中间短暂的是习旅,后来是郑芒儿,最后还是鹿兆鹏。
这样的不稳定、随波逐流、缺乏大的局面观和判断力,可以说是父性力量的缺失,也是理性的缺失——父性总是与理性连在一起。
黑娃无法找到“父亲”来认同,这与他对白嘉轩的复杂感觉有关。
他自由的野性和发自感性与本能的行为方式,天然与白嘉轩的“存天理,灭人欲”相对,但他们家受白嘉轩庇护,为其服务,父亲鹿三对白嘉轩十分敬服,这使黑娃对白嘉轩又敬畏又厌恶。
他内心深处会期盼有白嘉轩那样的父亲吗?不太可能。遵从本能的黑娃,原本就更喜欢鹿家的孩子和鹿子霖的样式。他对白嘉轩的感觉,更像是对权威的恐惧、反抗和暂时妥协。
白嘉轩代表的权威,是象征着儒家文化、传统礼教、宗法制度的三座大山。
鹿三没有给他独立和自信的底子,时代也没给他足够深厚的奴性教育。所以天性不羁的黑娃面临的悬浮感更重,他找不到信仰和自己的根。
从这一点来看,黑娃和田小娥一样,都是未被农村宗法社会驯化的感性人。
他和白嘉轩的对立,也可以看作感性与理性,本能和天道的对立。
在黑娃一次又一次随波逐流的反叛背后,我们也不能对他的迷茫视而不见。
然而,一个人不能漂一辈子,他终究要回归。
03 根与回归
正如白嘉轩对儿子孝武的训导:
“凡是生在白鹿村炕脚地上的任何人,只要是人,迟早都要跪倒到祠堂里头的。”
黑娃从未在精神上彻底脱离过白鹿原。
习旅的部队溃败,幸存的黑娃误入土匪窝,他痛哭一场,自嘲道:“堂堂白鹿村出下我一个土匪罗!”白鹿村乃“仁义村”的思想是深入骨髓的。
郑芒儿死后,黑娃丧失了领路之人,也历经了人世浮沉,开始跟朱先生读书,“学为好人”。后来祭拜祖先,回归祠堂。
他身上天然有着青年农民的反抗精神,和对礼教宗法臣服的倾向。
除了这个层面上的回归,黑娃还有一次深入骨髓的“回归”——对过去的忏悔。
在他与高玉凤的婚礼仪式上,他每到一个章程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小娥:
迎亲时,想起小娥父亲的羞于见人;
回程时,想起自己翻墙与小娥偷情;
领着新娘子进新房时,想起自己和小娥走进村口的破窑洞;
揭开红盖头时,想起小娥那张眉目活泛生动多情的脸……
及至他和新娘子单独在一起,他已感觉十分糟糕,“十分别扭,十分空虚,十分畏怯,十分卑劣”。他对小娥的感情和过去的经历留给他的,只剩下自责、懊悔。
他折腾了一大圈要给田小娥报仇,这时才发现:是他自己,造成了田小娥的悲剧。
他与田小娥,既是爱情也是不洁,既是欢乐也是痛苦。
他鼓起勇气对新娘子说:“娘子,你知道不知道我以前不是人,是个……”
新娘子截住话头:“我只说从今往后,不说今日以前。”
黑娃抱住妻子呜咽:“你不下眼瞧我,我就有了贴心人了。”
可以说,直到那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小娥犯下的罪,他通过对妻子忏悔完成了与过去的诀别。
自那天起,他便真的将田小娥放下了。可是鹿三没有;白孝文,可能也没有。
04 憨牛的死
相对于白孝文的灵活机变、白灵的勇敢追求、鹿兆鹏的一心革命、鹿兆海的单纯耿直,黑娃鹿兆谦的性格与追求更加模糊难辨。
应该说,黑娃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有”天赋“的人:
长工做得好受财东赏识,
土坯打得好能和小娥过安生日子,
农协搞得好成了领头羊,
枪打得好被习旅器重,
土匪干得好成了二当家,
带兵带得好在滋水扬名,
最后读书读得好成了朱先生关门弟子。
他能吃苦,敢行动,骨子里有一种农民儿子的执拗。他像未经雕琢的璞玉,被丢进哪个模子里就成了那个模子的样式。
他这样一个天赋、勤奋、勇武都不缺的人,为何却成了最大的悲剧角色——没有死在所有的灾难和动荡之中,却死在兄弟的陷害、自己效力的政权、时代的漩涡里?
只能说,他的死亡有其象征意义。
他的“由坏变好”,展现着儒家思想和宗法制度的强大;
他的死,意味着皈依于此的年轻农民,已不能适应新的时代——儒家也好,宗法制度也好,已然没落。
黑娃一生都在寻找“父亲”,最后他找到了儒家和宗法的回归之路。
然而,那是一条绝路。
所以,黑娃必须死。
白鹿原 传说中的未删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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