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谭」裘盛戎那些“奉师至孝”的弟子们
裘盛戎很早就开始收徒传艺,不到三十岁就开山门收徒弟。当时有方荣翔、钳韵宏、夏韵龙、陈宝魁、叶庆先等。其中钳韵宏、夏韵龙、王正屏、方荣翔被称为裘先生的“四大弟子”。五六十年代又收了黄景春、郝庆海、张韵斌、李芝刚、吴钰璋、孟俊泉、于鸣奎、杨博森、陈宏军、陈国光、赵志远、姬少戎、刘玉祥、常喜诚、奚延宏、常鸣贵、姚憾岳等,另有义子李祖龙、李欣、陈正宏共计四十多位。
在那个特殊时期,据说有一位李姓弟子,曾经掌掴裘盛戎,个中缘由不好评论。不过裘先生绝大部分弟子,都是尊师重道的。
根据裘家后人回忆文章,列举如下:
一、方荣翔
方先生尊师,那是经典的梨园佳话。
裘盛戎之女裘兰曾讲过,即便是物资匮乏的六、七十年代,我们家有两样东西从来不缺,那就是花生米和大葱。中国哪个地方盛产这两样东西呢?是的,山东。裘派弟子谁在山东呢?那就是方荣翔。
动荡年代,裘盛戎先生日子风雨飘摇,面对落难师傅,方先生始终敬师如初。
当年裘先生工资大幅度跳水,从三百多,降到不足百元。一大家十几口人,日子可见其艰辛,一度开始变卖家当度日。方荣翔先生闻知,便在并不宽裕的薪金中挤出些钱,送给裘先生,这些“及时雨”对于裘先生一家无疑似甘霖。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接济,让裘先生一家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生计难关。
裘先生病了,是大病,查出就已经到了胃癌晚期。方先生正在长春拍《奇袭白虎团》,几经波折,终于获准去北京见裘先生一面。千里路途车又慢,他恨不得插双翅地赶到师傅身旁。此时裘先生已骨瘦如柴,气若游丝。裘先生临终说的还是戏,除了把自己的行头送了方先生,还把一块手表郑重戴在方先生腕上。然后,撒手离开了这个世界,一代大师走完了五十八年的短暂人生。
方先生长跪不起,涕泗横流。
北京的深秋,树叶开始飘零,已有初冬味道,方先生犹如塌了天一般。自那后,方先生尽量拿出钱奉养师母一家,只要是有关裘的名目所获,毫厘不差地奉上裘家。他费了大半心血编辑出版的《裘盛戎唱腔选集》,所有稿费悉数转给师母。
他对裘先生的义举,可谓戏曲史上第一人。
翁偶虹、曹禺、吴祖光、汪曾祺、马少波等名家给了方极高评价,至今仍在戏曲界,为大家津津乐道。
二、钳韵宏与夏韵龙
1971年,夏韵龙知道师父得了绝症,时日不多,就决定留京照顾师父,他当时在江西工作,不回去就意味没有收入,自己又有一家人需要生活,为了尽孝做出牺牲,师父去世后,他又代师传艺,教授师弟裘少戎。
夏韵龙
钳韵宏远在青岛,但只要是家里有事,接到电报或电话,不管有没有火车票一定连夜赶到北京,尽心尽力操办师父的大事小情,勇于承担责任。
三、王正屏与于鸣奎
王正屏在40年代由周信芳举香在上海拜师后随师父来到北京,前后两次共七年和师父同吃同住同演出,做衣服都是一式两件。外人一看俨然是一对亲父子。
遗憾的是裘盛戎生病去世期间,王正屏因反对“某人帮”,被关进监狱,裘盛戎生前多方打听,也没人告诉他真相。1989年裘夫人生病手术后,王正屏只身一人来到北京,顶替裘先生子女轮流值夜班的安排,由他一人看护师母二十多天,白天还要给少戎和妹夫杨振钢说戏,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生活起居都是由他的夫人郭仲英照顾他。他却要担当护工的任务,睡在一张窄小的行军床上。照顾师娘夜里吃药喝水,实在难为他,毕竟当时他已是六十多岁的人啦。
于鸣奎(电影演员于荣光之父)是新疆的好角儿,每次回京休假,第一件事就是放下行李,背上给师父师娘带的新疆瓜果,第一时间赶到师父家看望老师。正所谓“身有伤,宜亲忧”,于鸣奎因劳累过度,嗓音失声,从新疆返京、休假。裘盛戎得知后约好医生,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于鸣奎去看嗓子。特殊时期普及样板戏的机会,裘盛戎利用他的人脉关系,骑着自行车,带着于鸣奎的两个孩子,于光远、于荣光去考部队文艺宣传队。为的是一来孩子有个出路,二来因为当时师徒二人都受到冲击,被降工资,生活困难,感同深受,裘盛戎的想法是能为于鸣奎减轻点负担也好哇!
于鸣奎从牛棚出来回北京,听说此事感动不已,对师父说:“您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为了孩子的事到处跑,我心里不安哪!”裘盛戎说:“鸣奎,我是想帮你一把,你在新疆,他嫂子一人带孩子,照顾老人不容易啊!”
话虽不多但情深意切,这就是“裘派”的师徒情。
四、杨博森
杨博森,1962年拜裘盛戎为师,成为入室弟子。深得裘盛戎及其琴师汪本贞的厚爱,在唱、念、做、表方面,得到了裘先生真传并领悟了裘派艺术的真谛。特殊时期,裘先生、汪先生身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和摧残,杨博森不顾当时的政治压力始终如一陪伴师傅左右,照顾师傅,为师傅排忧解愁,向师傅学习请教,和师傅一起钻研裘派艺术。与裘、汪二老朝夕相伴直至侍奉二老离世。
裘盛戎故去后,他也经常去看师母,有事必到,并看着裘少戎吊嗓儿、用功。每提到师父,他脸上虔诚的表情就像教徒对待神灵一样。
依次为:杨博森、方荣翔、王正屏
在纪念裘盛戎诞辰九十周年的活动时,听说迁墓地的资金有困难,全体参加演出的裘派传人无论第二代或第三代,将演出劳务费全部捐出,有的人还将当时身上所有的钱拿出为裘盛戎在门头沟万佛华侨陵园修了新墓地,当裘先生家属向这些裘派传人表示感谢的时候,杨燕毅说了一句有代表性的话,很令人感动和欣慰,他说:“我们的根是一个‘裘’字,我们养家糊口、安身立命的本事是源于裘派,只要是师爷的事没什么可说的!更不许提条件了!”
细心的观众和戏曲界同仁都会发现,自1980年开始,多次举办纪念裘盛戎的活动中,从来没有任何负面新闻,无论是亲传弟子还是再传弟子,没有因排名、报酬、戏码、待遇、唱段等问题提任何要求。我想这也是裘派传承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裘派传承精神的内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