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伶顾正秋,终身的修行
顾正秋,1929年10月5日,出生在南京,刚满周岁,父亲离开人世。5岁随母移居上海,在外婆家有缘遇到“坤伶才子“吴继兰,开始模仿戏曲,至此与戏曲结缘。
不过,对顾正秋影响最大的是1944年拜在“四大名旦”之首梅兰芳门下,她认为那是一种“终身的修行”。
当我读过她的故事,我也认为,她的存在是一种“终身的修行”。
一、成为上海戏剧学校首届,唯一的,永远的第一名。
1939年秋天,上海实业家许晓初创办了上海戏剧学校。10岁的顾正秋,在回家途中看到上海戏剧学校招生通知,还在“大中”小学就读四年级的顾正秋,不顾家人反对,执意报考,700多人报名,她以第一名成绩考进去。
能够成为第一名背后一定是有常人看不到的努力。
比如,抄戏词。顾正秋跟江南第一名旦黄桂秋学戏,第一件事是从头到尾把《春秋配》词抄写一遍,抄完后,才开始说口白,说身段,说唱腔,学到《采花匝间》时,每一句的抑扬顿挫,每个字的发音,不仅仔细揣摩看示范,连口型都反复对比,学了四年“黄腔”,抄完了全本《春秋配》,《双官诰》、《朱痕记》、《祭江》等。
戏词里的剧情对白、人物情绪、情节进展,过眼,走心,再来学习,不仅仅是舞台上的一腔一势,融入了人物的情感,入戏了。
比如,拜师学艺。如“四小名旦”之首张君秋1943年冬到上海,即为顾正秋亲授《汉明妃》;《锁麟囊》经“四大名旦、”之一程砚秋亲自指点;《霸王别姬》则是1944年底剧校到天津演出时趁便向魏莲芳学的。
1945年秋天又以第一名毕业。考进时160多人,中途有些同学吃不了苦离校,毕业时只剩50多人了。而且因为当时国家形势,不可能再继续招生第二届,顾正秋成为上海戏剧学校正字班,唯一的,永远的第一名。
上海戏剧学校六年的时间,对于她的艺术人生,是厚积与沉淀,是成长和蜕变,当初生涩的小女孩变成了日后站的上舞台,红遍台湾的名角。
二、守得了繁华。
15岁组建“顾剧团”。
1945年,当时15岁的顾正秋,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后,组建了“顾剧团”,1946年春,开始职业演出生涯,期间跟多位名角同台演出。
上海戏剧学校期间,顾正秋常听先生们教戏之余谈梨园琐事,例如说某某、某某,本来很红,后来却因为如此这般……没戏唱了!又说北平戏曲专科学校很多学生在校时都是角儿,一离开学校,如果自己没有好好把握就完了:有的爱赌,有的沉迷酒色,有的吸大烟……顾正秋当时就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洁身自爱,不辜负老师的教诲。
18岁台湾出演.
1948年,台湾永乐戏院的刘经理邀请顾正秋去台湾演出,“顾剧团”一行开始了在台湾演出,一连三天,场场爆满。原本只签约2个月的演出,一方看见生意兴旺,一方了解到上海复杂形势,再次续约两个月,一拍即合。
此后,长达五年的时间,“顾剧团”一行六十余人在舞台上抚慰了宝岛无数颗游子之心,成为京剧在台湾的一面旗帜,以至于台湾前行政部长郝柏村形容她为“舞台上的一级上将”。顾正秋也因迄今为止无人能超越的演出记录而被誉为“台湾梅兰芳”。
25岁退出舞台。
1953年7月,25岁的顾正秋,那时正准备与台湾省财政厅长任显群结婚。带来的好友们则生计无忧,继续演出、教学,为台湾京剧发展开枝散叶,立下基石。
三、熬得了孤独。
蒋经国求而不得。
舞台上的皮簧佳人,受到文人墨客权势的追捧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儿。
《锁麟囊》也开启了她爱情的萌芽,时任前杭州市长“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办事处”主任,现台湾省财政厅长任显群。同时,“太子”蒋经国,被顾正秋吸引,衍生出了一段权贵子弟、年轻厅长与京剧名伶的三角恋爱。
任显群是政要也是才子,这位在任的财政大臣据说曾经在宝岛财经状况一片混乱的时候,以出色的理财才能使其面目一新。
任显群辞去省财政厅厅长职务,艰难地与发妻章筠倩离婚,接受名誉和仕途的双重考验,才与顾正秋在一起。
顾正秋拒绝了权名一身热连自己的蒋经国,告别了钟爱的舞台,结束了顾剧团。退休、结婚,圆了爱情的梦。
默默守候任显群。
顾正秋舞台搭档张正芬一年后结婚时,两人受邀前往婚礼现场送上祝福,被媒体大肆报道,不料却打翻了“太子”的醋坛子,新婚未满两年,任显群和顾正秋大祸临头。
正是花样年华,夫君遭变下狱、蒋太子又曾垂青......
任显群被保安司令部以“通匪”罪被捕,判有期徒刑七年,期间,顾正秋再也没有登上舞台,没有离开台湾,只在允许探视的时候风雨无阻。
2年零7个月后,任显群假释出狱。被“有关当局”告知不能再台北市区做生意,他俩不能在西门町或电影院等人多的场合露面。
1960年,二人在台北县金山乡秀山峰开辟了金山农场。他们选择远离繁华务农为生。一代名伶换上布衣荆钗,患难夫妻躬耕垄亩以种植草莓为业,后来又做冷冻蔬菜水果的生意,成立了中信超级百货公司。
1975年任显群病逝,两人携手走过22年。
我还是不想说。
上世纪90年代,为顾正秋写传记的季季曾问顾:蒋经国是否追求过你?顾正秋说“蒋方良(蒋经国的西方妻子)还在”。2004年,蒋方良逝世,台湾媒体炒作这段绯闻,季季再次向顾正秋求证,年逾七十的她仍淡淡的回道:我还是不想说。
抄了那么多戏词,看了那么多“缘”和“情”,舞台上演了又演,观众也看了又看,百听不厌,百看不倦,却为什么一次次感动落泪?不就是因为舞台上的有缘,故事里的人有情吗?
无论是放弃粉墨生涯,还是夫君入狱,无论是权势相迫,还是笙歌诱惑,在命运的困厄面前,全部都保持了自己的——淡然。
无论是垄亩之间,还是雀台之上,无论是荆钗布裙,还是霞披凤冠,她做到的就是能参透人情忘却世俗的——镇定。
25岁为了爱情退出舞台,35岁为中国文化学院筹募基金,登台义演。
1990年,61岁的顾正秋,被美国美华艺术学会和纽约林肯中心授予“终生艺术成就奖”,她与恩师张君秋领奖重逢被传为佳话。
而顾正秋故事里最为感动我的地方,是,好事者问顾正秋如何看待蒋经国?
她回答:“我的回忆录,不需要靠蒋经国的名字卖书。”
2016年8月22日,中国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被誉为“台湾梅兰芳”的一代名伶顾正秋女士,因败血性休克辞世,寿享87岁。
至此,一个从戏词里,舞台上,生活中参透了爱情的女人走完她高贵坚持的一生。
文章作者简介:竹君,80后宝妈,辞职500强辞职体制内的自由人。